臣聞用兵之道,無所不備則有所必分,知所必守則不必皆備。何則?精兵驍騎,十萬之屯,山峙雷動,其勢自雄,以此為備則其誰敢乘?離屯為十,屯不過萬,力寡氣沮,以此為備則備不足恃。此聚屯分屯之利害也。臣嘗觀兩淮之戰(zhàn),皆以備多而力寡,兵懾而氣沮,奔走于不必守之地,而攖虜人遠斗之鋒,故十戰(zhàn)而九敗。其所以得畫江而守者,幸也。且今虜人之情,臣固以論之矣,要不過以戍兵而入寇,幸成功而無內(nèi)禍;使之逾淮,將有民而擾之,有城而守之,則始足以為吾患。夫守江而喪淮,吳、陳、南唐之事可見也。且我入彼出,我出彼入,況日持久,何事不生?曩者兀術(shù)之將曰韓常,劉豫之相曰馮長寧者,皆嘗以是導(dǎo)之,詎知其他日之計終不出于此乎?故臣以為守淮之道,無懼其必來,當使之兵交而亟去;無幸其必去,當使之他日必不敢犯也。為是策者,在于彼能入吾之地,而不能得吾之戰(zhàn);彼能攻吾之城,吾能出彼之地。然而非備寡力專則不能也。
且環(huán)淮為郡凡幾?為郡之屯又幾?退淮而江為重鎮(zhèn),曰鄂渚、曰金陵、曰京口,以至于行都扈蹕之兵,其將皆有定營,其營皆有定數(shù),此不可省也。環(huán)淮必欲皆備,則是以有限之兵而用無所不備之策。兵分勢弱,必不可以折其沖。以臣策之,不若聚兵為屯,以守為戰(zhàn),庶乎虜來不足以為吾憂,而我進乃可以為彼患也。
展開全文 聚兵之說如何?虜人之來,自淮而東必道楚以趣揚;自淮而悉必道濠以趣真,與道壽以趣和;自荊襄而來,必道襄陽以趣荊。今吾擇精騎十萬,分屯于山陽、濠梁、襄陽三處,而于揚或和置一大府以督之。虜攻山陽,則堅壁勿戰(zhàn),而虛盱眙高郵以餌之,使濠梁分其半與督府之兵橫擊之,或絕餉道,或要歸途。虜并力于山陽,則襄陽之師出唐、鄧以擾之。虜攻濠梁,則堅壁勿戰(zhàn),而虛廬壽以餌之,使山陽分其半與督府之兵亦橫擊之。虜并力于濠梁,而襄陽之師亦然。虜攻襄陽,則堅壁勿戰(zhàn),而虛郢復(fù)以餌之,虜無所獲,亦將聚淮北之兵以并力于此,我則以濠梁之兵制其歸,而山陽之兵自沐陽以擾沂海。此政所謂:不恃敵之不敢攻,而恃吾能攻彼之所必救也。
臣竊謂解雜亂紛糾者不控拳,救斗者不搏戟,批亢搗虛,形格勢禁,則自為解矣。昔人用兵多出于此,故魏趙相攻,齊師救趙,田忌引兵疾走大梁,則魏兵釋趙而自救,齊師因大破之于桂陵。后唐莊宗與梁相持于楊劉德勝之間,蓋嘗蹙而不勝,其后用郭崇韜之策,七日入汴而梁亡。兵家形勢,從古已然。議者必曰:「我如搗虛以進,彼亦將調(diào)兵以拒進;遇其實未見其虛?!故谴蟛蝗?。彼沿邊為守,其兵不過數(shù)萬,既已屯于三城之沖,其馀不容復(fù)多。兵少而力不足,未能當我全師者,又非其所慮也。又況彼縱得淮,而民不服,且有江為之阻,則猶未足以為利。我得中原,而簞壺迎降,民心自固,且將不為吾守乎?如此則在我者甚堅,而在彼者甚瑕。全吾所甚堅,攻彼所甚瑕,此臣所謂兵交而必亟去,兵去而不敢復(fù)犯者此也。嗚呼!安得斯人而與之論天下之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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